09/05/2017

我和裝修佬之約會

　　我很喜歡與裝修佬吃飯。我叫他們佬，是種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尊敬與浪漫，因為只有隔一層的關係才叫他們師傅，熟落後才會用最麻甩的方式稱呼對方。我不抽煙飲酒，但很樂意與他們一起同桌吃飯，雖然常常煩他們：「食少支啦。」他們大多是扮作聽不到。他們常常鬥嘴，鬥誰被電過最多，鬥誰被釘槍傷過，談論誰少了手指，誰多了條疤痕，仿佛是男人在戰場上的證明。

　　他們大多數都讀不了書，卻是我現在的知識來源。電燈佬會解釋電流與電阻的關係，以致為何他被電到。當我問他單相電和三相電的分別時，他會用鉛筆在牆壁上畫sin cos curve作詳細解釋。煤氣佬會詳細描述煤氣爆炸的誘因。打鐵佬又會教我用醋和檸檬汁令紅銅生鏽。雖然這些都是中學讀物理化學時學過，但你不得不佩服一個讀到中一的大男人有如此豐富內容。

　　昨晚，我們談到香港人對美學的追求。一位「闘木佬」説：「香港人部分就係冇taste，從細到大乜都要快，要平，要見效。從來唔俾錢人慢工出細貨。有樓就係成功，所以訓身買樓之後冇錢剩，成間屋都冇一件見得人用過世嘅傢俬。我地阿嫲個樟木衣櫃入榫，塗臘，用到百幾年，係件藝術品。而家啲傢俬，用兩年就玩完。日本人抄晒我地啲野就識珍惜，中國人俾哂人就做假嘢，根本教育就已經有問題。」 (上刪幾十個廣東話助語詞，恕我不能完整地複述) 比起設計師，可能他們更加心疼手工藝失傳。他們第一身角度見證住沒有年青人入行，見證住快速組裝傢俱取代現場訂製傢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