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2018
我與提樑卣的緣
今年3月21日紐約蘇富比將會拍一隻商殷墟時期饕餮紋青銅卣(粤音唸:友),估值150萬至250萬美元。
這一隻提樑卣全器佈滿紋飾,是商代青銅器的顛峰之作,雖經過三千多年泥土中的化學物質侵蝕,器體表面長出一層主要是綠鏽的青銅鏽,但紋飾還是清晰可讀,再加上流傳有序,依我粗淺的認識看,落槌價應不止150萬美元。
提到提樑卣,不能不提現藏北京保利藝術博物館的神面卣。
此卣身世傳奇,有人說是1860年「火燒圓明園」後被掠奪並流失海外的珍貴文物;亦有一說它出土於陝西扶風。但我認為兩說都沒有根據。
據聞此卣原由荷里活道一位青銅器大行家購得,輾轉以4千萬港元賣給日本一位收藏家。看過神面卣的猶太籍大行家後來卻散佈謠言,指神面卣是一件臆造品,嚇得已購入神面卣的日本籍收藏家急急退貨,最終由北京保利藝術博物館以700萬港元冷手執個熱煎堆。
神面卣由北京保利藝術博物館購藏後,一直有人說它是臆造品的流言蜚語。保利後來找到兩位中國大陸的青銅器專家鑑定為真品,流言蜚語才開始平息。
這一隻橫空走出來、沒有其它類似紋飾的器物佐證的神面卣究竟是臆造品還是西周皇族用過的禮器,以我略懂皮毛的知識看,是存疑的。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某一天,澳門一個大圈仔大口財拿一隻西周青銅提樑卣到我的店舖給我考慮購買,開價20萬港元。不到十分鐘,另一個大圈仔爛仔祥推門進入我的店舖,裝作跟大口財偶然相遇,瞧瞧提樑卣之後,開口問他從哪裏找到一隻如此開門的提樑卣,還問他價錢。
兩人裝腔作勢一問一答,我當時卻完全被蒙在鼓裡,不知已逐步走入一個騙局。十分鐘後,另一個住在澳門的大圈仔華娃打電話給我,跟我說提樑卣是他的,如果是假的隨時可以退貨。
我回答說太貴沒錢買。爛仔祥聽到即刻搭腔說可以借給我,叫我跟他去南洋商業銀行提取20萬現金。
當年我入行只是兩年,除了對自己的古董文物知識過分自信,亦不知世途險惡,更不知被人擺佈,一步步走進一個陷阱。
買了提樑卣之後第二天,一個本地大行家看過之後跟我說東西不開門,叫我盡快退貨。我死心不息,打電話給一位大學老師向他求救。
第二天一早他看到提樑卣之後跟我說東西不是新仿,是舊仿,有幾十年歷史,又說不止我,其他行家亦一樣會上當。
我當然知道他只是說話安慰我、令我心裡好過。我當然亦明白無論是新仿還是舊仿都是仿這個事實。
提樑卣當然退不了。
此後整整兩年,我一件青銅器都不敢買,只是不停看有關青銅器的書籍、參觀拍賣預展的青銅器。
兩年之後,我在澳門又遇到一件紋飾不同、皮殼不同的西周提樑卣,比以前假的一件貴得多。
我拿上手取出十倍放大鏡横看豎看也看不出是假貨。但由於被騙的陰影還在,我不能不謹慎行事,因此叫行家取出一條濕毛巾讓我在器表上抹擦,一來可以嗅嗅有沒有酸味或其他古怪味道,二來可以看清楚有沒有修補,因為用化學顏料造的假鏽濕了水之後會發出一種古怪味道,亦會變深色很多。
看完皮殼看工藝。我將提樑卣翻來覆去,為的是尋找墊片和範線。有墊片和範線的青銅器雖不一定真,但起碼證明是模鑄工藝。新仿的青銅器為了減低成本,大部份都是用失蠟法造的,因此找不到墊片和範線。
我帶著提樑卣搭船回香港時心情忐忑,不知會不會又中招。
第二天一早我攜帶提樑卣去找一個大行家,求他替我掌眼,他說沒問題我才放下心頭大石。
此後二十多年,我買進賣出的提樑卣有五件,是除了鼎和簋之外,我經手最多的青銅器型。那五件提樑卣我全都賺錢,可能是上天見我是一個文弱書生,被人騙了20萬的仇永遠報不了,特別眷顧我吧?
我最渴望買得到的方彜我見過兩件,兩次都因為價格太高令我失諸交臂。
人與人認識、交往講緣份;人與物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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