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8/2015

烏克蘭邊防對決

　　凌晨二時，在摩爾多瓦（嚴格來說是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國）與烏克蘭的邊境，烏方邊防警長特別召喚了在巴士上唯一手持 BNO 的我們下車。氣氛頓時變得緊張，現在要進入的國家，嚴格來說依然有戰事在國內進行中，烏克蘭東部的分離主義份子在俄羅斯的支持下（這是普遍西方媒體的描述），跟首都基輔這邊的親歐盟陣營自上年起發生武裝衝突，雖然曾經在國際斡旋下雙方同意停戰，但到目前為止依然有零星槍火，問題持續未解決。

　　手持步槍的警察示意我們在路旁等等，當時氣溫接近零度，冷得我們騰騰震，搞不清是寒氣所致，抑或不安的腳震，要知道任何感到懷疑的東西，邊境職員有時候寧願有殺錯無放過，捉咗先算，說到底，「打緊仗架大佬」！等待的時候，我們同時準備了香港特區護照，以備不時之需，隨時換身份入境。其實手持多本護照在國際間實屬閒事，硬覺得於現在的情況下會惹人猜疑自己用假護照，好人好姐為甚麼會有那麼多國籍？

　　邊防警長因為語言不通，特別找了一位能操簡單英語的年青警員幫忙翻譯，問了我們一系列特別的問題：

　　－你們有英國身份證嗎？「沒有呀，我們是英國國民，並非公民，我們有香港身份證，要不要看一看？」我們這一代的港人，確實特別又奇怪，有大英帝國的護照，但又不是是他們一份子，對於一個對香港殖民歷史毫無認識的人，你如何能清楚向他解釋一切來龍去脈？是不是要從鴉片戰爭說起？

　　－你們居住地是哪裏？「香港。」這個問題，答了數百次，明明如實作答，偏偏這一刻，心有點虛。這樣答是否明智？抑或應像在中南美時般說自己是英國人，TJ朋友在英國的地址，我們一直都記住。

　　－你們有中國旅遊證件嗎？「有！」特區護照早已放在口袋裏，雙手奉上，年青警員隨即把護照遞向坐在電腦前的女關員。幾分鐘後，他從女關員拿回護照，繼續發問。

　　－為甚麼你們不用這本中國護照（他指的是特區護照）？「我們一直都用英國的，很順利，之前很多國家都讓我們入境呀！」關員被迫翻看我們護照上各國的圖章，「你們的盟友美國都有給我們簽證。」「這些都是南美洲的國家。」「我們先後兩次入境土耳其。」朋友，我們這本護照是堅過石堅。

　　－你們旅遊了多久？「自從上年七月，都九個月了。」

　　－那麼久，家人不擔心嗎？「我們都是成年人，男人老狗，不用擔心的。」其實TJ的爸媽最初都很憂心，差不多每天都要寶貝仔報告行蹤，特別關心他吃了甚麼落肚。直到我們到了美國阿姨在波士頓的家，TJ雙親感覺到兒子可不是鬧著玩，開始放鬆一點，不過依舊叮囑兒子不要吃垃圾食物。至於KJ，他爸媽早已接受兒子離家出走的現實。

　　－你們拍拍屁股就離家出走嗎？「我們有跟家人談過，不是一走了之的。」

　　－為甚麼來烏克蘭？「我們要不搭飛機回香港，我們選擇的路線經過你的國家，就是這樣啦！」

　　－烏克蘭有甚麼好看？！「我們都不知道，但這麼大的國家，一定帶很多東西看，例如風景和建築，我們也想認識一下你們的文化和生活。」事實是，我們早已知道烏克蘭有甚麼好看，你們也應該猜得到。沒錯，中國男人來烏克蘭，都是為了找老婆。

　　－你們到烏克蘭哪裏？「首到基輔，之後可能會到其他城市遊覽，還未確定。」

　　－你們會在烏克蘭逗留多久？「兩星期左右吧。」

　　－你們在哪裏工作？「香港，我們是自由媒體工作者，寫文章的，關於旅遊的。」

　　－你們在哪間報館工作？「經濟日報，在香港一間很大很有名的報館」在此危急關頭唯有先借用本欄目所屬集團之大名，總好過表明自己沒有工作，自由身旅遊作家這個銜頭好像很可疑似的，早前被伊斯蘭國處決的日本記者也是自由媒體工作者。

　　－政府給你們多少工資？「大約一千美金」這當然是謊話，我們一個月賺到這個人工的話，就不用為每天二百元的預算煩惱，不用吃最便宜的淺粉紅色火腿，不用老是買汽水或1％果汁喝，又不用……咦！我們明明說在報館工作，為甚麼會變了特區政府一員，是純粹說錯了？還是在烏克蘭做傳媒的都是政府的喉舌？

　　－工資你們兩個人平分嗎？「沒錯，一人一半。」

　　－Okay, have a nice day.

　　年青警員非常突然地結束了查問，其實整個過程氣氛輕鬆，問話的時候該名看似大學畢業生的警員不時面露搞鬼笑容，可能在旁的警長（相信是他的上司）在討論我倆的情況，感覺絕對沒有惡意，像麻甩中坑談論路過美女般的語氣。完全不明白他們討論的內容，我們可做的唯有微笑，並客氣地表示感激，畢竟護照還在他們手裏。邊防人員的追問令我們感到疑惑，可能因為 BNO 的問題，英國政府網站表明持有英國海外國民護照進入烏克蘭需要簽證，烏克蘭官方網頁卻稱英國護照持有人一律免簽。我們曾經登門造訪烏國駐伊斯坦堡大使館，職員仔細研究我們的 BNO 約半小時，期間更致電總部查問，結果非常明確的表示 BNO 「不需要簽證」！後補一句：當然邊境同事保留決定權，我們亦深明這個道理，拒絕你入境有何難度？

　　正當邊防搞不清 BNO 、香港、英國的關係時，職員查看我們的特區護照後，他們又清晰地表示可享有 14 日免簽入境（普通中國護照持有人進入烏克蘭需簽證，跟特區護照不同）。最後，他們還是在 BNO 上蓋了印。

　　順利入境後，巴士上發生了一段小插曲。離開邊境後巴士駛了約 5 分鐘，其中一位中年女乘客收拾行裝離座並行前到司機旁邊，大巴隨即停下來讓她下車。該處沒有任何街燈，從巴士上微弱的燈光，隱約看見外面是一片草地，草叢高度跟成年人相約，車上的乘客議論紛紛，對下了車的乘客感到莫名其妙。車上的其中兩個美國人更打趣說，這幾天要留意報紙，看看烏摩邊境是否有人放置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