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西西里島地處地中海，那裏除了橄欖油和葡萄酒，還有黑手黨，我們在很多荷里活電影也見識過。黑手黨是意大利最大的有組織犯罪集團，犯罪活動主要集中在意大利南部西西里 (Sicily)、坎帕尼亞 (Campania) 和卡拉布裡亞(Calabria) 等地區，造成意大利南部社會和經濟不穩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意大利有7位正義的年青人，為了能夠過正常的生活，於2004年展開了一場名為「再見保護費」（Addiopizzo）的反暴力草根運動，以非暴力手段公然反抗黑手黨的欺壓。

貼街招發起運動

　　黑手黨在西西里島橫行無忌，70%的小商戶都被勒索保護費，當中在首府巴勒莫(Palermo) 更高達80% 。據估計，每年保護費金額高達1500萬歐元，一般小市民為了方便，寧可支付保護費，也不想經歷舉報帶來的麻煩和風險，加上政府慣性縱容黑手黨，讓敲詐保護費的問題日益嚴重。對於小商戶來說，他們的生意做得越大，便要支付越多的保護費，成為惡性循環。這筆巨大的成本最終由商戶和小市民來承擔，整個地區的人民都長期處於被勒索的狀態。

　　2004年，7個30出頭的年青人打算共同開一間酒吧，當他們在計劃預算時，突然驚覺，開支預算必需包括保護費。這開始讓他們意識到勒索的問題，如果他們真的被要求保護費，是否非付不可？不付的話他們的生命是否會被威脅？這班年青人成長時見證了黑手黨的暴力，從小看見反黑人士、記者、法官、商人等被暗殺，長期活在黑手黨陰霾下，讓他們對黑手黨深感痛恨。

　　2004年5月的清晨，革命悄悄在巴勒莫城展開了。整個城鎮被貼滿了街招，上面寫著「當所有人都支付保護費，這就是一群沒有尊嚴的人民」。幾個月後，30人參與運動，很多都是20多歲的大學生。反敲詐運動以「以改變消費模式來對抗保護費」的口號來動員消費者，一年後，3500名消費者加入了運動，並且在本地報紙刊登了一封公開信，發表了他們對黑手黨敲詐保護費的反抗宣言。2006年，「再見保護費」正式公開了首100名公然拒絕付保護費的企業家名字。

　　成員都會收到「再見保護費」的貼紙，他們需要把貼紙貼在商店的當眼地方來展示其立場，吸引支持運動的顧客。除此之外，機構會印刷「再見保護費」地圖和指南，讓居民知道哪裏有反保護費的商店。貼紙象徵了尊嚴，也是在不斷提醒繼續支付保護費的商家，讓他們感到羞愧。

代表商戶提出法律訴訟

　　「再見保護費」運動的願景，就是西西里地區的商人，能夠保留100%的盈收。他們深信，只要人民能夠團結起來，擴大反抗的聲音，就能爭取和平。一開始，機構只是簡單地用電郵來聯繫同路人。一年後，他們成立了一個非牟利非宗教的民間志願組織，有明確的法令和清晰的定位。機構的主要收入來自私人捐款、售賣產品、和來自西西里地區以及歐盟的資助。這場運動已經從西西里地區擴展至全國，消費者透過良心消費來發聲，每一次的消費都是強而有力的聲音，都是對運動的支持。

　　薩瓦托（Salvatore Forello）是7位正義勇士之一，他於2006年取得法律學位後， 成立了反敲詐機構Libero Futuro，透過法律層面支援那些舉報企圖勒索保護費案件的企業家，參與法律訴訟，並代表商戶向勒索者提出索償要求。這是意大利歷史上第一間參與打擊勒索者訴訟的機構。機構除了有自己的法律顧問，也跟司法機構、警察、大學、商貿組織合作。到目前為止，機構共參與了86場訴訟，協助了40名受害人和商戶。

　　2009年，機構更把運動伸延至旅遊業，讓外國人也能透過旅遊消費來支持運動。機構成立了一個名為Addiopizzo Travel的社會企業分支，當中所有服務都是「無保護費」（Pizzo-free) 的，包括旅店、餐廳、農莊、和運輸等，所有這些商戶都是「無保護費」認證，讓旅程添上更深層的意義。這個項目得到很多學校和旅遊中介的支持，當中也有深度導賞團，讓遊客了解黑手黨的影響和民間抗爭的歷史。

民間運動打破社會忌諱

　　在頭幾年，「再見保護費」雖然得到民間支持，可是政府卻一直漠視他們，由於黑手黨悠久深遠的影響力，政客都想得到他們的選票，而沒有人敢公然對抗黑手黨。但近年，新政府改變了方針，跟民間組織共同打擊黑手黨的力量，西西里居民的生活質素因而提升了。意大利總統甚至於2011年探訪過機構總部，以示支持。

　　直至2014年，共有800名企業家、10000名消費者、32家生產商、38個組織、和176間學校參與了運動。參與運動的人的資料會被公開的，企業家的名字和地址會被發表在網上和印刷媒體，打破了一直以來社會對談論保護費的忌諱。

　　「再見保護費」透過公民社會、經濟、和市場來改變文化，以創新的手法來跟黑手黨抗衡，比用法律強制手段更有效，拒交保護費有如罷工，間接給黑手黨一種市場壓力。這場運動，沒有明星領袖的號召，7個不怕生命危險的勇敢青年，感動了全城，讓大家紛紛站起來，對黑手黨說不，是純粹的民間運動。當一位商人把自己畢生的存款拿出來成立第一間不付保護費的超級市場後，讓其他人看到是可行的，類似的案例隨後相繼出現。社會學家曾經認為，這是件不可能的任務，猶如要在梵蒂崗建立聖公會一樣的不可能，但西西里區的居民證明了，以團結力量改變社會是可行的。

作者為仁人學社內部創業者

Katherine.sy.lam@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