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孤男寡女，女仔必有損失」

　　N是我相識多年的朋友，因自由工作的關係，旅居各地。

　　印象中，她的媽媽個性保守，N卻開朗、熱愛自由，愛談靈魂伴侶、兩性平權、性欲平權，對「被男人佔便宜」一說不屑至極，主張女人亦有性慾，亦能享受性；響往心靈交流多於形式化的婚姻，討厭按照別人想像活著。

　　上年年底，她回港短住，我倆相約晚餐。她沉默、眉頭緊鎖，開口談起前半年發生的事，當時她已經與好友S曖昧一年多，該發生的都有發生，最後二人卻談開了，決定維持朋友關係，她也瀟灑地轉身，移動到另一城市。

　　一個月後，她在街上乾嘔，合指一算……糟了，月經遲遲未到。在驗孕紙顯示兩條線一刻，N手發抖，立即致電S，將意外懷孕一事告知，原本沉穩的他卻失措，不斷說明明做好預防措施，說自己未準備好、又指二人沒有婚姻基礎，沉默兩分鐘，著N打掉胎兒。N亦心慌意亂，只是沒預料S的毫不猶豫及決絕，多年的友誼，這一年的曖昧彷彿笑話，她倔強地表示那麼不勞他費心，自己能搞定一切……

　　只是事情沒有她想的簡單，不分日夜的孕吐，乳房漲痛、原始的母性，讓她掙扎不已；時而想獨自撫養孩子長大，時而想送人認養，時而自覺經濟未準備妥、無人幫忙照顧下，生下來也沒法照料，可能打掉是最好選擇；念頭千迴百轉，夜裏晚晚獨自哭泣，S偶爾傳來短訊，卻無濟於事。

　　最終N進入手術室，打掉這胎。她說，事後整個月她都在流血，分泌因素令她掉了好多好多頭髮，但最難過的，卻不是身體受苦，而是腦海中，還深印最後一眼看到胎兒滑出來模樣，小小指頭已成形，她愧疚、自責，有時抓頭痛痛哭，有時滿腔憤恨；她恨S的狠心，恨自己的無能，恨二人都有罪，可S卻只出一張嘴。S一直表達自己很慚愧，很抱歉，只是遠距離、只是未準備好……很多的只是，N身心痛苦，同時心中無比澄明。

　　半年過去，她來到我面前，表情淡淡，細心才隱約察覺她的強顏歡笑，說：「以前聽到媽媽說甚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女仔必有損失，女仔一定要愛錫自己身體，不要被佔便宜』我從沒當一回事，但……此事後，我有時想，假如將來我還有女兒，也許我也會寧願囉嗦百遍，也不願她嘗到身心俱殘的滋味。」

　　一貫的烈女此刻輕柔，我卻心疼她，默默呷一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