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間變樣

　　「唉！現在那個那個不就是我們的徒子徒孫！」這句話是多年以後我和他偶遇時，他說出的一句話。意思是這些當時得令的人，當年不就是他的馬仔嗎？

　　人總喜歡緬懷過去，實屬無可厚非，但他正值盛年，這樣說話難免令人感到奇怪。不過，我曾和他共事，離開舊公司後，亦斷斷續續聽到一些關於他的工作和動向。他這十多年來所走過的路，我算是略知一二，所以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奇怪。

　　他少年得志，未受過甚麼挫折。做的是行內最大的公司，不到幾年便跟老總一起過檔到一家新公司，新公司內派系林立，山頭處處，他游走於眾大佬之間，大家都對他沒甚麼戒心，認為他是個大細路。他有一定的能力，亦懂得在這些行內大佬面前有所收斂，在新公司發展也算不錯，人人都知道他是明日之星。

　　這家新公司，辦公室政治鬥爭無日無之，差不多天天都有人給拉下馬。看戲的人多，但亦有不少人在背後寫劇本做導演。他是其中一個熱衷在舞台背後收風搞串連的人。

　　作為一個明日之星，他是每個大佬都願意拉攏的對象，可是作為一個後起之秀，他卻變成每個大佬都有所顧忌的人。

　　他一夜之間連升三級，令整個勢力平衡出現了變數。他不但不看清形勢，埋首工作，在新統領的部門做出成績，反而和部門下屬不和，暗中建立班底，造成部門不團結。升了職的他，內外交困，再不像以往瀟灑！世事無常，福兮禍兮，誰又看得清楚？當他還是個中層管理人，是公司刻意栽培的第二梯隊，又甚得老總歡心，其他副總都會特別「關照」他。箇中原因是既可拉攏他成為自己一夥，又可給老總一個自己不忌才，願意教導下屬的良好印象，更可從他的口中收風，了解其他部門的情況。

　　這時的他可說如魚得水，每個人都對他笑臉相迎。他亦很享受在不同部門之間游走，心裏應該很得意，顯示他吃得開，是人人交口稱讚的明日之星。

　　他毫不掩飾他的野心，且絕不會和同級的我們一起吃飯，只會和那些比我們高幾級的副總出入。說話也學足他們一樣，粗聲之中帶點刻意，傲氣中還帶點囂張。當時我是個獨行俠，從來不會和他們一起吃飯，既是性格使然，又是我乃半途出家，年紀比同級的他們大幾年，卻又比同齡的同事低幾級，所以人家未必看得上我，我亦樂得清閒。

　　辦公室的心態是很有趣的，就是無論你是瀕臨絕種還是生機勃勃，總有你的位置，亦一定會有人來串你的門子，收風的、八卦的，更多的是來搬弄是非。所以他連跳三級，升上副總，我心裏已猜到他將陷入內外交困、腹背受敵的死局中。一來是他得意忘形的性格，二來是整個形勢已變了。

　　昨天你是眾人拉攏的對象，今天和他們平起平坐，又是老總的愛將，他們又怎會像往昔般與你開誠布公呢？上任後的他大事不理，只懂得叫下屬以後不准坐的士，犯了兵家大忌，又不明白一夜之間他已和其他副總由朋友變成敵人，他椅子還未坐下去，人家已磨刀霍霍，準備拉你下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