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2/2023
展望2024年:天下事分崩離析仍看美國
2023年歲末,俄烏殺戮未止,加沙戰事又興,全球形勢正經歷後冷戰時期美國單邊主義,向多極時代過渡的「乾坤大挪移」,並不斷因此發生地緣板塊的碰撞。展望未來一年,天下事是「分」還是「合」,最終仍要看中美關係走向。更為根本的是,由於美國進入總統競選年,如果「抗中民粹」佔據上風,則本已搖搖欲墜的後冷戰世界格局,將更逼近分崩離析的臨界點。
拜登多次要求中美高層對話,但並未改變對華施壓(美聯社)
基於美國在競選年對華政策不傾向於和緩,中國無論在政治及經濟上面對的困境都將是切身而嚴峻的。美國對中國經濟的一系列脫勾與堵塞,已經嚴重阻撓了中國的疫後復甦。尤其是原來與美國市場關係緊密的經濟大省或地區,現在面臨結構性轉型的焦慮。
極限施壓與極限抗壓
中央宏觀政策的「大數據與理性」,和地方經濟的「微觀與感性」差距擴大,國計民生的承壓極限受到考驗。改革開放之初的通脹浪潮,和加入世貿前的東北下崗,民間都熬過來了,在經濟起飛過程中成長、教育和生活水平都更高的新生代,現在又能否挺得住?
在政治上,中美領導人兩度舉行首腦峰會後,拜登政府都沒有改變對華極限施壓的態勢。中美關係何去何從,中國經濟所涉及的產業改良、金融穩定、市場供需等種種議題,都正在內地引發民間空前激烈的辯論。這種辯論的激烈程度說明,在選舉年美國對華政策不似會發生大幅度改變的預期之下,中國何去何從已經上升成為內地民眾最為關注的問題。
雖然北京顯然仍在等待中美建交後的「又一次握手」,但無論從政治和經濟角度而言,民間等待美方回心轉意的耐性正在喪失。北京來年在開闢經濟生命線、排除美方各種干預阻撓的問題上亦將更為強硬,中美兩強相互擠壓力度勢必上升。在此背景下,有必要從底線思維來看待兩國關係何去何從。
上述底線思維的第一點,就是從美方利益來說,中美交惡若真的導致「新冷戰」成為定局,與其說是早有預謀,倒不如說是華府戰略戰術失誤而遭來的後果。美國今天的經濟強勢,無論是科技產業,還是金融槓桿能力,都是建基於一極強權對全球市場和地緣政治格局的掌控之下。如果新冷戰導致全球各大地緣板塊脫勾,事實上標誌著美國對全球政治經濟掌控能力的消退。
以巴衝突導致美國在中東外交孤立(美聯社)
中美脫勾與全球大重置
就此而言,美國自特朗普時代對華發起的所謂「脫勾」是虛,對華發起經濟「閃電戰」是實,真正目的是要在短時間內迫使中國妥協,以完成全球秩序「大重置」(great reset)。證據在於,華府在所謂取代中國產業鏈的「脫勾」、「友岸外包」、「去風險化」、「國際分工重組」等不斷變化的口號下,並沒有展示出周全、有效、穩定及長遠的執行能力與決心。
諸如晶片生產線重組等工作推出時雷霆萬鈞,但進度一拖再拖,一變再變,如今已經變成商務部長雷蒙多在總統競選年到來之際,「見步行步」和「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臨場操作。換言之,美方「脫勾」之舉,實際上是拉住七國集團(G7),重新掌握全球化的主控權。
失算的是,這場大重置在全球各個重大地緣板塊皆遭遇了阻力:在歐洲,華府急於推進北約東擴而引發俄烏戰火後,卻只敢對烏提供有限度援助,將之嚴控在代理人戰爭的當量內;在中東,華府推行大中東計劃半途而廢,轉戰亞洲再平衡,在權力真空下以巴衝突升級,美國在伊斯蘭世界陷入外交孤立。
巴西、南非等全球南方新興國家,和沙特阿拉伯等美國在中東傳統盟友,此時開始向金磚集團靠攏,而美國對華的極限施壓又打成了持久戰和消耗戰,恐怕皆在白宮預算之外。為防進一步失算,白宮對華策略實質上是務求「鬥而不破」,所以不斷要求中美雙方保持政治、軍事高層對話,以免發錯擦邊球。
民眾是否樂見中國變大號版阿根廷?(美聯社)
中國樂當大號版阿根廷?
底線思維的第二點,是從中國角度來看,雖然美國極限施壓帶來了痛苦,但換一個境遇來看,如果中國通脹達到143%,中方不斷乞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放寬貸款條件,大量有價值的國有和民企資產被華爾街併購,又如何?
目前這個情況發生在阿根廷。其實除了理科之外,阿根廷精英和知識分子的教育水平並不比中國內地和中國香港差,國土資源也很豐富,為何落得今天的地步值得發展中國家引以為鑑。如果中國早年沒有美國的實力,卻跟從美國的經濟思維,喪失經濟主權,市場供需失控,就極有可能淪為一個大號版的阿根廷,甚至更差。
上月美國民主黨加州州長紐森訪華之後,財長耶倫對華喊話要求開放市場,指的就是一條阿根廷之路。其實,圍繞中美關係這麼多年來,從開放市場到購買美債,都離不開一個「錢」字。但從2008年華爾街金融海嘯之後,中國還能不能在經濟政策上無限度配合美國已成疑問,而中美關係的惡化在此時已有矛頭。
2035中國標準絕不言退
中國不會停止工業崛起(美聯社)
當時,中國既要面對中美關係必然會出現的困境,又要解決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累積下來的結構性經濟問題。201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中國經濟發展「新常態」。至2015年,中央提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進一步為通訊、綠能、電動車、鋰電池等新興科技產業,及基建技術奠定基礎。這就意味著其階段性成果,至少要看2035年中國工業標準的普及狀況。
在此期間,美國都可能對華維持所謂的「激烈競爭」,以求瓦解中國的工業崛起。中國值得為這麼長遠的政策與美國僵持下去嗎?這一方面就要回到上述底線,即內地民眾是否樂見中國「升級」為大號版阿根廷。
另一方面也可以借鑑日本:已故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在東日本大地震後提出「安倍經濟學」,但是量化寬鬆的熱錢並沒有像美國那樣用於刺激國民消費,而是負利率撥給大企業作為海外投資之用。雖然安倍是以國民生活為代價,支撐大企爭奪海外市場,但他推出該政策後,任內很長一段時間都獲得高民望。相當一部分日本國民顯然認同安倍的思維,以短期民生代價,換取國家經濟形勢的長久改觀。
回看中美關係,「太平洋大得足以容得下中美兩國」這句話,其實是2013年希拉里卸任國務卿之時首先提出。美國不會樂見全球產業鏈脫勾,中國也不會放棄工業崛起。由於明年是美國總統競選年,華府的政治風向將更為多變,中美關係如何走,世界格局如何變,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美國政治精英及公眾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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