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6/2023
阿拉伯王權穩定中的挑戰
最近中東地區的政治新氣象受大家關注,當中竟然由阿拉伯君主制國家,特別是沙特阿拉伯帶頭作出轉變,逐漸成為阿拉伯世界的主導力量。而筆者上星期也從約旦王儲本月初的大婚,談到正當中東的共和體制國家仍未能從12年前的革命灰燼上恢復過來,阿拉伯君主制卻能安然渡過「阿拉伯之春」,並且其後愈見高調參與及主導地區事務,但這不代表君主制所發揮的穩定作用,沒有挑戰。
(shutterstock)
看看近年沙特阿拉伯王權進行多項內部社會改革,以安撫民心;在外交上又主動與伊朗修補關係,並結束也門的代理人內戰,同時尋求擺脫和美國的從屬關係,這一切都似乎要鞏固其作為統治者的合法性,另方面又加強外交自主權,親自重塑中東地緣秩序版圖,以穩住沙特在阿拉伯世界的大阿哥地位。
數年前美藉沙特裔記者卡舒吉在駐伊斯坦堡沙特領事館被碎屍,沙特王儲MBS被指涉及其中,美國在國際壓力下不得不表態,令到沙特王朝灰頭土臉,其統治王權面對最嚴重的挑戰。事實上,不同於約旦王室的懷柔政策和正面形象,沙特王權過去鎮壓異己的手段以殘酷見稱,從虐待、暗殺到長期監禁等,都招來外界不少批評,而在東部的什葉派地區更發生大屠殺,引發什葉派信徒大示威。
要知道,雖說以沙特為首的阿拉伯君主國家,利用伊斯蘭主流政治思想中的「君權神授」,加上傳統文化和部落酋長制結構,來合法化他們的統治權威,因而平穩走過2011年那一場革命浪潮,成為「阿拉伯君主制例外論」(Arab Monarchical Exceptionalism),但問題是,當國王把自己等同阿拉真神在地上的代表,人們也仰望這代表能彰顯信仰中的仁愛和虔誠,並由此賦予他統治的合法地位,可是當這仰望落空,「例外」能否繼續?
在此讓我們先回看阿拉伯共和制的世俗政權,脫離殖民獨立時以民族主義為基礎,不過面對以色列立國並跟著爆發多場以阿戰爭,令世俗政權的統治合法性一直處於不穩定狀態,加上又擺脫不了世襲文化,空有有民主制度但現實是威權家長終生制,社會貧富不公,無論在政治上或經濟上的現代化都受到挫敗,社會契約瓦解,再加上外來衝擊,遂來了一場「阿拉伯之春」。
再回應之前對當時靠著被宗教信仰神聖化的阿拉伯君主國家,在挑戰中穩住其政教合一的王權,不過能否就這樣永遠成為「例外」,千秋萬世?答案顯然不是。除傳統信仰有可能受王室行為而動搖外,還有隨著王室統治階層無法不走上現代化之路,這包括產油君主制國家一直靠油元向民眾進行財富再分配,以穩定民心,但隨著油價在過去十年大幅下滑,連產油最豐富的沙特阿拉伯,也要推動經濟多元化和現代化,這自然令社會組織也隨著出現變化,王室亦自然受到挑戰。
筆者今次再訪中東地區,發現一個新現象,就是沿途碰上不少從沙特阿拉伯來的年輕自由行旅客,他們愈多接觸外面的世界,便愈對其國家的現代化之路有期待,這包括政治的革新。這不僅是沙特,其他阿拉伯國家亦然,例如摩洛哥國王在面對民心思變時,便立刻主動提出修改憲法,約束國王權力,放棄首相任命權。即使最穩定的約旦王權,也曾通過撤換內閣、解散國會和提前大選來應對國內的示威抗議。
總之,阿拉伯君主制國家以「胡蘿蔔與大棒」企圖維繫其君主制的穩定性,但在政治現代化的世界潮流下,無論阿拉伯君主專制制度如何獨特,都會有一天面對傳統威權和現代權威要如何協調的困境,沒有甚麽是無堅不摧的。究竟阿拉伯世界怎樣在挑戰中摸索出自己一套政治制度,尋求真正的穩定,實在與世界和平息息相關。這是筆者在今次旅途上,穿梭於阿拉伯共和制國家與君主制國家時的一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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