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3/2015
「有權不可任性」論
今年人大會議李克強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最精簡而又最能令民眾切實感受到「同頻共振」的迴響,應是其中的發言指出:「依法保護企業和個人信息安全,大道至簡,有權不可任性。」
這幾句話,要分幾個層次來討論:甚麼是「大道至簡」?這是總綱,繼而是「權」字該如何理解?怎樣才算「任性」?以及「有權而又任性」的後果會是怎樣?
究竟「大道至簡」出自何經何典?許多人以為這是道家思想,出自老子的《道德經》,其實不然。《道德經》的五千字精妙之文,並沒有「大道至簡」這句話。當然,《道德經》提及「大道」一詞的地方不少,例如第18章的「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第34章的「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以及第53章的「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人好徑。」
老子沒有正式說「大道至簡」,但老子的「大道」其實是宇宙中生命和萬事萬物的本質,也是宇宙運行的規律和法則,所以用「至簡」來形容老子的「大道」並沒有違背老子的想法。事實上,「大道至簡」一詞出自《正統道藏》洞神部眾術類,其中提及「運水火,應天符,合三才,然後得為之丹砂矣。妙言至徑,大道至簡。」《正統道藏》是道教經典,而道教的教義源自《道德經》,所以「大道至簡」應是道教弟子根據《道德經》總結出來。
《正統道藏》的「大道至簡」提及「合三才」,三才是《易經》的「天地人」,說明了「大道至簡」應源自《易經》,因為《易經》的哲理正是化繁為簡。《易經》的「易」字,除了包括「變易」義和「不易」義之外,更有「簡易」義。再看《道德經》,其基本理論架構也是源於《易經》;老子的「道法自然」與《易經》相呼應。
「大道至簡」不外是易道至簡,簡言之,就是天地人,分為天道、地道、人道。《易經》謙卦,六爻皆吉,其《彖辭》解釋了這三者之別:「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人道惡盈而好謙。」 意思是天道必然要減損過於盈滿而增益謙虛的;地道必然是轉向盈滿而流入謙下的;人道則是厭惡滿盈而愛好謙退的。
回頭看李克強總理用「大道至簡」來推行「有權不可任性」,「權」字的可怕,更甚於錢,因為「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這是英國十九世紀歷史學家阿克頓勛爵(Lord Acton,1834-1902)的名言,而權力之所以令人腐化,因為權力可以指使他人的行動而達到一己目的,人性又會使掌權者更加任性,任性就是胡作妄為,故此一旦掌權者可以放任自己做任何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必然地走向腐化與絕對腐化,這是「有權而任性」的惡果。
歷來有所謂「有錢使得鬼推磨」,「有錢而任性」的例子比比皆是,已是司空見慣,如今李克強總理用「有權不可任性」論對治貪腐,令人耳目一新。《易經》的謙卦教人謙卑,正是要提防權力不斷膨脹的惡劣影響。而在現實社會,老百姓已受夠了太多的權力任性、政府任性、官員任性,因此若要令掌權者謙卑,是否也要在制度改革上加一把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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